西江月·平山堂
苏轼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
1.平山堂:在扬州大明寺侧,欧阳修所建。《舆地纪胜》:“负堂而望,江南诸山拱列檐下,故名。”2.弹指:佛教名词,比喻时间短暂。《翻译名义集》卷五《时分》:“时极短者谓刹那也”,“壮士一弹指顷六十五刹那”,又云“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3.老仙翁:指欧阳修。苏轼于熙宁四年于扬州谒见欧阳修,至此为九年,十年盖举成数。4.壁上龙蛇飞动:指欧阳修在平山堂壁留题之墨迹。5.欧阳修《朝中措》:“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樽前看取衰翁。”是为“文章太守”、“杨柳春风”所本。6.白居易《自咏》:“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此翻进一层,谓未转头时,已是梦幻。
我第三次经过平山堂,前半生在弹指声中过去了(时苏轼已四十二岁;“弹指”比喻时间短暂)。整十年没见老仙翁了,只有墙上他的墨迹,仍是那样气势雄浑,犹如龙飞蛇舞(老仙翁指欧阳修,苏轼在熙宁四年,即公元1071年最后见欧阳修于汝阳,次年欧阳修即去世。到写此词时整八年,词中说十年是约举整数)。我在平山堂前“欧公柳”的下面,写下这首词悼念文坛英杰,故扬州太守欧阳修。别说人死后万事皆空,即使活在世上,也不过是一场大梦呀!
仕途坎坷三过平山堂,弹指之间已过大半生。十年不见恩师老仙翁,看墙上龙蛇遗墨泪纵横。
要想凭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诉衷肠。休说死后万事皆空,身未死时也全然是场梦。
平山堂位于扬州西北的大明寺侧,乃欧阳修庆历八年(1048)知扬州时所建。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四月,苏轼自徐州调知湖州,生平第三次经过平山堂。这时距苏轼和其恩师欧阳修最后一次见面已达九年,而欧阳修也已逝世八年。适逢自己政治处境艰难,苏轼为重游故地、缅怀恩师而作的这首词,自然会有抚今追昔的万千感慨。
词的上片写瞻仰欧词手迹而生的感慨。作者对他的恩师欧阳修怀有深挚的情谊,此刻置身于欧公所建的平山堂,自然思绪万千。“三过平生堂下”,是说自己此番已是第三次登临此堂了。此前,熙宁四年(1071)他离京任杭州通判,熙宁七年由杭州移知密州,都曾途经杨州,来平山堂凭吊恩师。“半生弹指声中”,是作者抚今追昔,感慨岁月蹉跎、遭遇坎坷、人生如梦。
“十年不见老翁”,是说十年前作者曾与欧阳公欢聚,不料此次聚会竟成永诀,次年恩师就仙逝了。“壁上龙蛇飞动”,是说欧公虽早已仙去,但平山堂壁上仍刻有他亲书手迹,其中有他的词《朝中措。送刘仲原甫出守维扬》:“平山栏槛倚睛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瞻仰壁间欧公遗草,只觉龙蛇飞动,令人发扬蹈厉。此句以景衬情,睹物思人,令人为人生无常而感慨万千,低徊不已。
词的下片写听唱欧词而生感慨。作者由过平山堂睹物思人,想及欧阳恩师的某些事迹,感念他的恩德;又由自己的坎坷经历想到恩师的某些遭遇,因此,当他凭吊逝者,目睹平山堂前恩师手植的“欧公柳”,耳闻歌女演唱欧词,自然会生发万千感慨。白居易说:“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苏轼则比之有更深层次的认识:“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欧公仙逝了,固然一切皆空,而活世上的人,又何尝不是梦中,终归一切空无。
苏轼受佛家思想影响颇深,习惯用佛家的色空观念看待事物。白居易诗云“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苏轼则更进一步认识到“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这种对整体人生的空幻、悔悟、淡漠感,这种携带某种禅意玄思的人生偶然的感喟,其中深深地埋藏着某种要求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苏词中传达的这种独特的人生态度,是解读其作品的关键所。
此词写于元丰二年(1079),苏轼第三次到扬州平山堂,缅怀恩师欧阳修,同时也蕴含苏轼自身的人生感叹。
到作此词为止,苏轼共三次到过扬州,第一次,是熙宁四年(1071)由京赴杭任通判,南下经扬州;第二次,是熙宁七年(1074)由杭州移知密州,北上途经扬州;第三次,是丰二年(1079)从徐州移知湖州(今浙江吴兴)。则“三过平山堂下”实质上浓缩了苏轼近十年间南迁北调的动荡生涯,此时四十二岁的苏轼,顿生弹指之间,半生倏忽已过的感慨。近十年的人生跨度中,自己固然已蹉跎岁月,尊敬的恩师欧阳修亦已仙逝,而堂上仍留有他遒劲的手迹,更让人心生缅怀之念。
下片道出缅怀之情。“欲吊”、“仍歌”均用欧词原句,既重现当日欧公风流自赏之态,又有欧公手植杨柳、所题诗词仍留存世间,可堪告慰之意。然深想一层,欧公已去,而树犹青青如此,不由得生出“万事转头空”的叹息。而苏轼还更进一步,谓人生在世,也未尝不是幻梦一场。不要轻言东坡消极,或许正是心怀此念,他才得以坦然面对纷至沓来的政治打击:人生既然不过虚幻,政治失意与挫折,又算得什么呢?故而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六云:“‘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追进一层,唤醒痴愚不少。”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
在这个世界里,时间是经、空间是纬,细细密密地织出了一连串的悲欢离合,织出了极有规律的阴差阳错。
成长是成熟一种,而成熟意味着衰老。
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把成长的历程中每一段细节、每一丝委婉的心事都镂刻出来。多少值得珍惜的痕迹都消逝在岁月里,消逝在风里和云里。到了最后,只记得那些,曾陪你走过的人们熟悉而模糊的面孔。
岁月并不是真的逝去,它只是从我们的眼前消失,却转过来躲在我们心里,然后再慢慢的来改变我们的容貌。保容以俟悦己,留命以待沧桑。
如果花开,就欢喜;如果花谢了,就放弃。陪你在路上满心欢喜,是因为风景,不是因为你
只有在那么年轻的时候才会爱人多过爱已。也只有年迈时才可以平静的对待曾经的悲喜。
个性情豁达的苏东坡来杭州时想为杭州百姓真真切切地做些事情,但仕途坎坷的苏东坡没有做到白居易当年的官位,只是一个通判,这便有了其“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扬花;今年春尽,扬花似雪,犹不见回家”的受制于人的无奈。就在这“雪似扬花,扬花似雪”的时光流转之中,他仅能做到的是为西湖留下一道至今犹存的苏堤,最后又被贬谪他乡了。虽曾赞叹西湖“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韵,但“今夕不知何夕”的苏东坡知道自己的“能耐”,他也只好无奈地叹息“君臣一梦,今古空名”,留下了“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的期盼。他不象白居易,他是无奈的,“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他离开了西湖走了,他走在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无奈之中。但西湖却至今没有忘却他,把自己的美韵尽情地泼洒在这长长的苏堤之上,虽词人横笛吹断,但长长的苏堤却永远溶入了西湖的美韵之中。
如果将人生比作一次航行,那么这就是一个不断从此岸出发向彼岸前进的过程。无论生命已到达怎样的高度,创造了怎样的辉煌,我们站立的地方永远都是“此岸”,我们永远都有值得追寻的“彼岸”。
两千年前的汉代,他的身影已经坚定得令人肃然起敬。万里的干涸阻挡不了前进的步伐,漫天的黄沙无法淹没坚毅的面庞。纵横漠北,开疆西域,在中国的版图上,他早已留下了自己的地标。但这个位置并不是终点。他穿过河西走廊,瞭望着千里戈壁的另一边。他英年早逝,却又是永生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霍去病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早已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彼岸。
他少年得志,登堂拜相,在官场已拥有自己的位置。然而他没有停滞,在文坛驰骋纵横。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一问倾倒天下;苦苦追寻“大江东去”的波澜壮阔震惊众人;晚年忆及亡妻,一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令人为之垂泪;生命走向终点,“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总结梦幻般的一生。他以诗文作为人生的竹筏,位置瞬息万变:或为宰相,或为诗人,或为画家。到达一处彼岸,便追寻下一处彼岸,成为中国文人的永远精神支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而差别就在于我们着眼于过去还是未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竹筏,而不同就在于我们留恋此岸还是向往彼岸。不断地摆渡,人生的航船永不停驻,生命才令人高山仰止。
世间万事万物都必须待缘而生,因此没有可以由主观所主宰与掌握得到的实体。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因此一切事物其实都是不实在的。从本质本性来讲,是空的。也就是诸法性空。
《红楼梦·好了歌》就揭示了功名、金钱、娇妻、儿孙,没有一件是实在的,因此都不要执著。白居易诗说:“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苏轼词说:“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杨慎《临江仙》词说:“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人只有到了生命的尽头,才知道过去所有的荣与辱,得与失,成与败,喜与怒,其实都不过是一场幻梦。都毫无价值,在生的时候那些喜怒哀乐,其实都是被播弄了,作过好多空急,劳过好多空神。僧人慧开在《无门关》偈语中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因此,佛家提倡不生分别计较心,提倡“八风”不动。(八风:利,衰,苦,乐,称,讥,毁,誉,八种能够动摇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