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群玉(807—858)[1] ，澧州(今湖南澧县)人，生活在中唐宪宗至穆宗、敬宗、文宗、武宗、懿宗六个皇帝当朝时代。皇朝的更替繁仍以及宦官当权，导致中晚唐自上而下无可挽回的黄昏末世情调。处于多事之秋的李群玉，用他那颗忧郁多感、诚挚卑弱的心灵，凭藉着较高的艺术宗教素养，体味着那个时代的一爪一麟。故乡人士尊他为“屈原第二”，“澧境兼湖岭之胜，萃律涵泓，大块文章，莫富于是宜学者；泽蒸云雾，芳撷蕙兰，堪步屈李后尘者。济济志备乎群英，谁云游夏逊于求赐哉!”
根据零散的资料与文本本身，我们大抵可以知道他的游历生平：
[1]828年长安赴举，落榜而归；
[2]828—836年，闲居沅湘；
[3]836—839年，东游吴越，途经岳阳、汉阳至九江、淮南、南京；
[4]841—843年，西游荆州、巴蜀；
[5]847—850年，南游广州、广西，途经番禺、越台、大庾岭、罗浮、桂林；
[6]852—853年，入裴休幕府，游长沙、南岳；
[7]854—855年，进诗入长安，换得校书郎一职，不久辞职归澧；
[8]855—858年，再游岳阳，858年卒于洪井。
从他22岁长安赴举到52岁“过洞庭，经二妃庙因题诗亵神，为鬼魅所惑，殁于洪井”[2]，不仅是“酒里诗中三十年”(段成式)，而且近一半时间历游长江流域、漂泊大江南北，一半时间闲居沅湘，潜心古卷与佛道，为后世留下的“玉白花红三百首”(杜牧)是他身世经历、真实体验的写照和见证，内容丰富，诗笔遒丽。

二

《全唐诗》现存李群玉诗263首，更多的是他进诗前畅游山川和闲居沅湘的吟咏之作，理由是：一、入京前进诗三百首，做了一番收集整理，便于保存流传，而且数目比较接近，相差不大；二、乞假归后，本想任性游览，访山会友，可为时“不久”便殁井而亡，不像同为弃政的陶渊明，回归田园二十二年，有足够的时间躬耕诗书。
1、对大自然山川美景的深情吟咏
他的山水纪行诗，有120余首，展开一读是“风景满目”。其中有20多首咏物诗，他能静观万象，体味自然的意蕴，将它们自在的特质挖掘出来，赋予每一种自然景物以灵魂，把人与物的关系转换成人与人的关系，实现人与自然的对话。他来到这世界，似乎就是为见到花鸟水月。《新荷》、《晚莲》、《莲叶》三首咏莲诗，不仅写出了“田田八九叶，散点绿池初”的新荷初绽的媚姿，也曲尽了“残香随暮雨，枯蕊堕寒波”的晚莲枯败的零落，还寄予莲叶“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的奉献为他之品质。《人日梅花病中作》一诗，更是千古以来咏梅的绝唱，“玉麟寂寂飞斜月，素艳亭亭对夕阳”，那“半开半落临野岸”的梅花象玉麟一般清静落寞地飞向不满之月，又象婷婷少女立在黄昏之中，意象的选取和意境的构致都富有情思，物我交融，林逋的“暗香浮动”恐未可比。而《山骚梅花》“生在幽崖独无主，溪梦涧鸟为俦侣”的孤寂高洁，宋代爱咏梅的陆游亦恐受其影响。对山中石榴露红凝艳无人赏的命运是堪叹复堪怜，则是他个人命运的象征：
水蝶岩峰俱不知，露红凝艳数千枝。
山深春晚无人赏，即是杜鹃催落时。
(《叹灵鹜寺山榴》)
他还将春夏秋冬、早晚昼夜时令的变化细致入微地描摹出来，尤对晚春、中秋着笔较多。“春晚”五首，我们看到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与融洽，“连云草映一条破，??双双带水飞。南庄小路桃花落，细雨斜风独自归。”(《南庄春晚》之一)碧草长岸，伸向天边远云，绿水相映，水鸟拍翅同飞。与王维超迈现实相比，在山水面前，李群玉则更多的带有哀怨现实的色彩，通过晚春的零落磋讶表现流离颠沛，精神颓唐又逢末世人自伤的忧愁。字里行间总离不开“寂寞”、“寂寂”、“流恨”、“愁”这类字眼儿，这是整个晚唐审美心理上的衰老所致，压抑消沉的意绪想摆脱也摆脱不了。于广州、君山、澧陵各作二首。同是中秋看月，因角度不同，结果景象和气象也不同，“海雨洗尘埃，月从空碧来。水光笼草树，练影挂楼台”是登台远望的恢宏含纳，海天一色，水月空蒙；而“汗漫铺澄碧，朦胧吐玉盘，……气射繁星灭，光笼八表寒”则是维舟仰望的广袤无垠，在可比较性中对诗人的艺术才华更为折服。
同时，李群玉对景物进行空间营构与色彩涂抹，将空间景象的立体美视觉化，达到“人在画中游”的审美效果。《长沙春望寄涔阳故人》：“湖畔春山烟黯黯，云中远树黑离离。依微水戍闻疏鼓，掩映河桥见酒旗。”前二句写远望山景，湖畔的春山，郁郁苍苍。新雨之后，湿气蒸腾，如烟雾缭绕，黯黯一片；透过云雾缭绕的山麓，觉得那山顶的树木像生在云中，茂盛葱笼，青黑交接；后两句写近观水景，隐约稀疏的水戍鼓声将他拉回现实，招展的酒旗在这昏昧的色彩中格外显目。《汉阳太白楼》则打破空间的限制，用推拉手法将客观的景物自由拼接，“江上层楼翠霭间，满帘春水满窗山。青枫绿草将愁去，远入吴云膜不还。”前两句为写层楼之高、景致之美，把晴翠的天空直接拉到眼前，粘贴在高楼周围，把远方的山水平移到帘窗之前，使立体的画面平铺到一个平面之上；后两句则又把眼前的客观景物“青枫绿草”，直推到遥远的“吴云”，构成“满眼青枫满眼绿”的立体效果[3]。
大自然，是人类的一面镜子，只有根据自己的切身体会来审视，那么你就会在那儿看到你自己，而且会仔细端详镜中人的思想、感情和感受；如果对它陌生化，便会闹出刘姥姥的笑话——在镜子里照见自己，以为那是另一个老太婆，而不是她自己。
2、对友人故旧的深挚抒怀
他的家人骨肉多，流落四野，长期杳无音信，《寄短书歌》写尽了骨肉分离，书信不达，渴望聚首又不能的哀怨，相映成趣的是《小弟艎南游近书来》，接到远方尺素，一“望”一“笑”一“想”一“倚”，可见他思念骨肉的真情该有多深。他生活贫困，到薛侍御处乞过靴，穿过校书叔遗送的暑服，又常常遭受病魔的袭击，尤其是唯一的后代——五岁的凝儿的死去，更令他悲痛难抑，饱含泪泉写下《哭小女凝儿》、《伤小女凝儿》。仕途坎坷，久向饥寒，骨肉分离，爱女死别，使他难耐的重重愁绪，饱蘸真情的深切思念一齐涌入诗中，写出了曲曲哀婉而又真切的诗篇。
“世路变陵谷，时情验友朋”(《杜门》)。湖南观察使斐休厚礼聘他入幕府，对他那颗多劫忧郁的心该是一种抚慰。当他陪裴休长沙登北楼、泛东湖、夜酒宴以及东楼观舞时，在草色春波，笙歌曼舞之中暂时忘掉烦忧，求得一种解脱。可一当闲静下来，便万千心事涌上心头，“穷达未知他日事，是非皆到此时心。羁栖摧剪平生志，抱膝时为梁甫吟”(《长沙紫极宫雨夜愁坐》)。认为自己的才干未能得到充分发挥，忍不住“雨夜呈长官”——“鳞翼俟风水，青云方阻修”，期待着朝中知己对自己的赏识。面见岳州刺史李虞，一方面对自己赴举失败，忍辱沅湘八年，岁月流逝而一事无成的境况作了一个全面总结，愤愤感叹世道的不公：“朱门待媒势，短褐谁揄扬”？这句话丝毫不比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逊色。另一方面，还是如鲁迅所言“于世事未能忘情”，“于朝政还是留心”，陈述心志，表白心迹：“男儿白日间，变化未可量，所希困辱地，剪拂成腾骧”。这并不是什么“干求权贵”，他多处播散希望的种子而不失个人尊严，尤其难能的是他与人交往，流露的更多的是一种真挚的友情，读之不禁倍受感动。与方干交情深厚，837年九江相会，写下《赠方处士》、《送房处士闲游》，七年后广州重逢，写有《赠方处士兼以写别》、《广州重别方处士之封川二首》。方干爱穿一身白衣，以林泉为乐，两人同游是“大笑相逢日，天边作酒星”，无比痛快欢悦；而当离别之际，是“离忧鬓堪白”；可他心中自有烟霞志，相约素秋同游罗浮，同醉于海色山林之中、他每次出行，行前要告别旧朋，行处要结识新友，酬唱和诗；朋友远行，或离任或婚姻或归隐或远游，都要以诗酒相送；对于朋友的断交绝玄，他伤心之极(《伤友》)。情之真，意之切，格之美，成为他诗歌中的珍品。
李群玉一仕而弃政，不单纯为“侣云水”“伴琴笙”的云霞之志，方干说他曾“讦直上书”，段成式感慨他“傲尽公候归九泉”，可能有着某种政治上的失利和无奈。难得的现存《宣赐言怀纪事呈同馆诸公二十四韵》、《罢政之日因呈此章》、《请告南归留别同馆》、《请出春明门》四首寄赠诗，成为研究他仕途得失的珍贵材料。蒙恩授官时是那样的志在冥鸿，我“峨峨群玉山”，本来就该在“肃肃紫殿东”施展才华，方干也为他高兴，“却是偶然行未到，元来有路上寥天”(《题赠李校书》)。面对晚唐人事的叵测，群玉他及时抽身而去没有像李商隐成为党争牺牲品，从这一点看，李群玉渴求成功，但败不馁，自有寄托，实在是人之贤明。他作为一个晚唐人，“毕竟是过来人，也是时代文化遗产的继承人，他经历了一个时代的雨雪风霜，也饱尝了一个时代的阳光雨露的滋润。”[4]这是战乱末世不甘于壮志的失落、精神的颓丧，从而适性保真，对人间亲情友情真切的渴望，甚至流入山水林泉会山访友的隐遁，也是晚唐知识分子不得已而又难能的生活情趣选择。
3.对羁旅行役，感古思今的复杂体验
古人写诗，很讲究情景交融，越是高明的诗人越善于将抽象的情绪化为具体的景象与物象，不易区分哪是物境，哪是情境。但毕竟山水诗，咏怀诗，怀古诗有所不同，如果人们对自然的把握，山水诗是将山水时空化，那么咏怀诗是将山水喻体化，怀古诗则是将千古风流绘画化。
“此身无定迹，又逐浮云走”(《赠方处士兼以写别》)，李群玉常年漂泊在外，其间尝够了羁旅坎坷之情。在金塘路中，感叹自己“山连楚越复吴秦，蓬梗何年是住身。黄叶黄花古城路，秋风秋雨别家人。”在九子坡“正穿诘曲崎岖路，更听钩舟格磔声”，这“正穿”、“更听”四字勾起他几多哀苦。而当“雨声孤寺秋”，“远客坐长夜”时(《雨夜呈长官》)，心中的愁思一古脑儿翻沸，这愁呀，简直像东海之水，无法量衡它的浅深；这愁呀，又像蟒山一样沉重，无法逃避它的负荷；《旅泊》一诗更是把诗人飘零的际遇，生活的寒酸，难遣的愁闷委婉地表达了出来：
摇落江天里，飘零倚客舟。
短篇才遣闷，小酿不供愁。
沙雨潮浪细，林风月影稠。
书空闲度日，深拥破貂裘。
尽管如此，他的志向已定，心比铁坚：“白鹤高飞不逐群，稽康琴酒鲍昭文。此身未有栖归处，天下人间一片云”(《言怀》)，以至继续行进在寻幽揽胜的道路上，面对美的纷至沓来，便觉“光奔觉来眼，寒落梦中耳”(《卢溪道中》)。正是这种不倦不馁的寻美品质，促成他从“小我”扩大到“大我”，从眼前景升华到历史场境之中，从而进行现实与历史的当下对话，在山水中蕴涵历史感和哲理性，表现出深刻的人文内涵。
野花黄叶旧吴宫，六代豪华烛散风，
龙虎势衰佳气歇，凤凰名在故台空。
市朝迁变秋芜绿，坟冢高低落照红，
霸业鼎图人去尽，独来惆怅水云中。
(《秣陵怀古》)
作为六代之都的豪华秣陵，龙虎之势、凤凰之台、盛佳之气而今安在，展现在眼前的则是野花黄叶的翻飞，高低坟冢的郁埋，水波云彩的空在，夕阳西下，怎不令人兴起“兴亡交臂，一朝瓦散，万古灰灭”的感慨？《石头城》与《登章华楼》两首诗，写霸业[5]称雄一时，而终归“随流水”、“成古丘”，吊古中未尝没隐含对晚唐衰微的伤感。虽然没有初唐的朝气和盛唐的雄气，但人到晚唐，更富有生活经验，更长于历史、现实、文化上的反思和感怀。
4、对艺术和宗教的品味与沉潜
他年轻时即有诗名，“好吹笙，善书法”，多才多艺。他精通舞蹈，《赠回雪》、《醉后赠冯姬》、《伤柘枝妓》、《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二首》，生动地描绘了晚唐的舞女身段、容貌、表情、动作，尤其难得的是保存了晚唐健舞中的柘枝舞与软舞中的绿腰舞。柘枝舞本来是双人舞，节奏较快，“曾见双鸾舞镜中，联飞接影对春风”，而今“独在花筵上，”犹如“月满秋天一半空”，看不过瘾；而绿腰舞，节奏平缓，轻盈典雅，是“翩如兰苕婉如游龙”。
他还洞晓音律，音乐牵动着他的情思。《王内人琵琶引》、《索曲送酒》、《闻笛》等是歌咏音乐的篇什。白居易用“雨”的不同来比喻琵琶弦上发出的不同声音，而群玉则用檀槽中发出的黄钟羽，切切的金凤声喻乐声之高低，同是以声拟声，韵味却不相同。鸳鸯曲中正酣杯，截而吹笛发乡思，正是对音乐的敏锐领悟，以至聆听大自然山风鸟鸣的天籁时，也拨动起他丰富的内心世界，使得他的山水诗在视觉化中多了一份乐感的灵动。
他的茶道功夫也不差。《龙山人惠石方及团茶》一诗把南岳石廪峰的团茶制作过程一一描绘：烟露之时采春芽、圭壁之中来碾压，红炉之中制成饼，到“滩声起鱼眼”的深夜，团茶终于做成，是“满鼎漂清霞”。饮一杯便觉扫除双眼之昏花，解除胸中之烦闷，再一细品，不由“摇膝空咨磋”，浙江顾渚山和山西方山的贡品茶，也不过如此嘛。《答友人寄新茗》一诗则写朋友知道他爱品茶，不远千里寄来新茗予这个“春风酒渴人”，他迫不及待烧开水，用吴地茶具，湘水冲沏，只觉绿茶翻滚，满杯芳香，酒醉之时品茶一杯，分享茶味也分享友情。他还会品味钓鱼之乐。《钓鱼》一诗，使我们仿佛看见他手拿七尺青竿，静静独钓，一丈丝线随微风吹拂，轻轻飘动，而当举手抛鱼饵时，竟惊动了沙滩水鸭!作者以动显静，渲染出静谧悠闲的意境和心境。当渔获之时，他并不像常人那样烹而下酒，而是想到了鱼的命运：“早览为龙去，江湖莫漫游。须知香饵下，触口是铣钩”(《放鱼》)，放鱼入水，重返自由，将时代忧患寄予其中。
闲居沅湘时，他过着以书代耕的生活，情感情趣在墨香里交融。“鸟惊林下梦，风展枕前书”，他爱读屈原庄子的作品，像屈原沉江、仙女奔空、穆王仙游、嫦娥奔月以及湘妃凝颦等。正是一种强烈的生命意识和一种灰暗的逃避意识，促使他以功名为轻，以道士为友，激发起多年的游兴，走遍了长江南北的大部分寺庙，金山寺、法华寺、灵鹫寺、蒲涧寺、六祖戒坛、巫山庙、黄鹤楼、峡山寺等，使得沉积在心的佛道意识得到抒发。

三

正因为特殊的身世阅历和独特的性情，使得他不像李商隐那样身危情苦，诗作思绪绵密，用典精工，毕竟他在乱世中多一份自如，可以淡泊，可以旷达；也使他不像暴风雨之后下层诗人皮日休、陆龟蒙那样，重新捡起现实主义大旗，反映民生疾苦，表现战乱纷争，幽愤怨恨之情多于谏净规劝之意；也不像仕途通达，遭遇世乱时变，绝望于政事退而隐居的韩偓、司空图，抒发王朝陵夷的忧伤哀痛和思归慕隐的心情。李群玉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特殊的时代，是韩柳力挽狂澜而败北的中唐之后，农民起义促使唐朝走向灭亡的晚唐之前，可以说，是雷鸣之后，暴风雨之前，将息未息，未息将息的特定时期。他赴举要人劝(与唐代盛行的赴举找人推荐有着不同)，为政后主动弃官(与历代贬官受压抑又不同)，他淡泊飘逸，才情奇高，而好吟咏山水。他的诗歌通过自己的细致观察，结合自己的身世，用具体形象的语言，真实地描写真山真水，直率地抒发胸臆，在感伤情绪的渗透中，我们感受到的是丰富逼真的思想感情和深婉流丽的词采。可以说，读他的山水诗，倍觉清丽；读他的寄赠诗，倍感真切；咏怀诗起哀婉；闲适诗显空灵。
《唐诗品汇·总叙》：“降及开成以后，则有杜牧之豪纵，温飞卿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许用晦之偶对。他若刘沧、马戴、李频、李群玉辈尚能黾勉气格。”[6]拔开蒙在诗作表层的愁苦悲伤的面纱，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个五彩缤纷的宝库，蕴藏着丰富的精神食粮。尤其是他的山水诗，对三湘四水旅游文化的开掘，意义更为重大。

[参考文献]
[1]汤基猛《李群玉传论》[M].中国文史出版社，人物生平经历多采此说.
[2]《直肃澧州志·人物·文苑》[C].
[3]余冠英主编《中国古代山水诗鉴赏辞典》[C].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年.
[4]霍然《唐代美学思潮》[M].长春出版社，1997年.
[5]《金圣叹选批唐诗》[C].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
[6]郭预衡《中国古代文学史长编》[C].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年.

[作者简介] 覃新菊(1967—)，女，湖南张家界人，武陵高等专科学校讲师，主要从事湘籍作家的研究。武陵高专，湖南，427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