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
苏轼
送钱穆父
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樽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1.钱穆父:名勰,又称钱四。元祐三年,因坐奏开封府狱空不实,出知越州(今浙江绍兴)。元祐五年,又徙知瀛洲(治所在今河北河间)。元祐六年春,钱穆父赴任途中经过杭州,苏轼作此词以送。2.都门:指汴京。3.改火:本指四季以不同木材钻木取火,后多指寒食禁火三日后重新起火,故以一改指一年。4.春温:如春天般温暖。5.“无波”二句:化用白居易《赠元稹》“无波古井水,有节秋竹竿”句。古井无波:古井枯竭,不起波澜,比喻人心寂然不动。6.节:竹节,比喻人之节操。7.筠:坚韧的竹皮,引申为竹之别称。8.尊:酒器。翠眉:指送别的官妓。9.颦:皱眉。宋代官吏宴饮,多有官伎歌舞侑酒,这里表面是劝歌伎不要悲伤,实际上是劝慰友人不必哀愁。10.逆旅:旅舍。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自从我们在京城分别,一晃又是三年了,你远涉天涯,一直奔走辗转在这人世间。相逢一笑时,依然像春天般温暖。你的心如古井水不起波澜,高风亮节像秋天的竹子。
我心惆怅,因为又要离别,你要连夜扬起孤帆前行,送行之时,云色微茫,月儿淡淡。陪酒的歌妓不用对着酒杯太过凄婉。其实人生在世就好像住旅舍一般,我也包括在旅行者里边,和你是一样的啊。
这首词是公元1091年(宋哲宗元祐六年)春苏轼知杭州时,为送别自越州(今浙江绍兴)北徙途经杭州的老友钱穆父(名勰)而作。全词一改以往送别诗词缠绵感伤、哀怨愁苦或慷慨悲凉的格调,创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议论风生,直抒性情,写得既有情韵,又富理趣,充分体现了作者旷达洒脱的个性风貌。词人对老友的眷眷惜别之情,写得深沉细腻,婉转回互,一波三折,动人心弦。
词的上片写与友人久别重逢。元祐初年,苏轼朝为起居舍人,钱穆父为中书舍人,气类相善,友谊甚笃。元祐三年穆父出知越州,都门帐饮时,苏轼曾赋诗赠别。岁月如流,此次杭州重聚,已是别后的第三个年头了。三年来,穆父奔走于京城、吴越之间,此次又远赴瀛州,真可谓“天涯踏尽红尘”。分别虽久,可情谊弥坚,相见欢笑,犹如春日之和煦。更为可喜的是友人与自己都能以道自守,保持耿介风节,借用白居易《赠元稹》诗句来说,即“无波古井水,有节秋竹竿”。作者认为,穆父出守越州,同自己一样,是由于朝好议论政事,为言官所攻。
以上数句,先从时间着笔,回忆前番离别,再就空间落墨,概述仕宦生涯,接下来抒发作者对仕宦失意、久处逆境所持的达观态度,并用对偶连喻的句式,通过对友人纯一道心、保持名节的赞颂,表明了自己淡泊的心境和坚贞的操守。词的上片既是对友人辅君治国、坚持操守的安慰和支持,也是词人半生经历、松柏节操的自我写照,是词人的自勉自励,寓有强烈的身世之感。明写主,暗寓客;以主慰客,客与主同,表现出作者与友人肝胆相照,志同道合。
词的下片切入正题,写月夜送别友人。“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一句,描绘出一种凄清幽冷的氛围,渲染了作者与友人分别时抑郁无欢的心情。
“樽前不用翠眉颦”一句,由哀愁转为旷达、豪迈,说离宴中歌舞相伴的歌妓用不着为离愁别恨而哀怨。这一句,其用意一是不要增加行者与送者临歧的悲感,二是世间离别本也是常事,则亦不用哀愁。这二者似乎有矛盾,实则可以统一强抑悲怀、勉为达观这一点上,这符合苏轼宦途多故之后锻炼出来的思想性格。词末二句言何必为暂时离别伤情,其实人生如寄,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既然人人都是天地间的过客,又何必计较眼前聚散和江南江北呢?词的结尾,以对友人的慰勉和开释胸怀总收全词,既动之以情,又揭示出得失两忘、万物齐一的人生态度。
苏轼一生虽积极入世,具有鲜明的政治理想和政治主张,但另一方面又受老庄及佛家思想影响颇深,每当官场失意、处境艰难时,他总能“游于物之外”,“无所往而不乐”,以一种恬淡自安、闲雅自适的态度来应对外界的纷纷扰扰,表现出超然物外、随遇而安的旷达、洒脱情怀。这首送别词中的“一笑作春温”、“樽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等句,是苏轼这种豪放性格、达观态度的集中体现。然而在这些旷达之语的背后,仍能体察出词人对仕宦浮沉的淡淡惆怅,以及对身世飘零的深沉慨叹。
在《东坡乐府》中,最能代表苏轼人生态度、人生境界、性格特征和风格基调的词,是词集中为数较多的带有旷达、超然词风的作品。从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出,苏轼能够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人生,是他善于调整自己的心态,善于化解痛苦的结果。他这样做,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逃避现实,回避矛盾,而是体现出他应对严酷现实环境的高超能力,带有从政策略上的因素,也是他通过总结前人经验教训和自己实践体验之后逐渐形成的一种人生态度和处世方法。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将自己的生命意识融入浩浩的历史时空之中,从而他发现:“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临江仙·送钱穆父》人生就像旅舍中的过客而已,实在不值得过分自怜而对荣辱得失斤斤计较。如果能以达观的态度看待人生,那么,人生旅途中的悲欢离合、穷达贵贱,乃是一种必然,一段经历,一份心情。有了这种认识,他就能清醒地正视现实,坚强地面对现实生活中的苦难,而不会让苦难的阴影常来笼罩自己。
人生苦短,怎样才能活得愉快、乐观和潇洒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个缘故,他选择了旷达、超然的人生态度。“言为心声”,这种人生态度自然在《东坡乐府》中表现出来。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豁达大度和兼收包容的胸襟,正是他能将儒道释思想加以巧妙融合而为我所用的结果。正因为他这种旷达超然的人生态度,才使他的清旷词达到了别人无法达到的创作高度和人生境界。
无可否认,中国的古诗词语中,蕴涵了大量的文化信息。倘使我们诗词看得不多,读得不深,就不会有很好的联想,更写不出上口的词作。一个词语带着大量的信息且不说,最重要的是这些词语曾积累了我们古人的思想感情和生命活动,是他们的生活真体验。这其中产生的某些佳句,不乏因官场失意、感情受挫、朋友疏离等“意外”人生因素所带来的灵感,成为我们今人填诗写词的借鉴。无论今人还是古人,也无论是催人上进的激励诗,还是感情缠绵的爱情词,抑或歌颂友情的句赋,总体说来,在“挫折”面前都免不了叙述人生易逝、荣华富贵和友情无以永恒的元素。而苏轼这首写于宋哲宗元佑六年春于杭州时,送别自越州(今浙江绍兴)北徙途经杭州的老友钱穆父的词作,“创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议论风生,直抒性情,写得既有情韵,又富理趣,充分体现了作者旷达洒脱的个性风貌。词人对老友的眷眷惜别之情,写得深沉细腻,婉转回互,一波三折,动人心弦。”是的,我们于词中不难读懂“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的感慨。人生如寄,李白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既然人人都是天地间的过客,又何必计较眼前聚散和你来我往?这种“得失两忘、万物齐一的人生态度”又何妨不是我们应该效仿和学习的呢?
天很高,被云淡淡的,层层的包裹着,你说,它是该幸福,还是会觉得疼痛?
人总是会把自己不经意的弄丢。成龙的电影《我是谁》里,一个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是多么的艰难,在痛苦和波折里用一种姿态不断的找寻着自己。找到了,云便散去,露出一片湛蓝。找不到,云便更紧的堆积,落了雨。
潮涨潮汐,亘古不变着.脚印无数,来来去去的,深浅不一,可终究又有谁的足迹能够永远被刻印在岁月的河滩呢?
这不是悲观,是真理。
苏轼如是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为”,百年人生,原本是一场彻底的大流浪!盛名、重利、高官厚禄……无一不是身外浮物。“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高。”人海茫茫,几多沉浮,几多漂泊!难得的是,在无止无休的漂流中仍然不变真实的自己。但世路多舛,命运多变,一旦遭受打击,难免令人心灰意冷,生出“万事到头都是梦”的感慨,当死亡来临,才令人真切地感受到只有此事此在是唯一的真实,终生忙碌不过是为人作嫁而已。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这世间有谁没做过流浪者么?流浪,从来都是灵魂的流浪。“天地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天地是人生的大旅馆,人生是时间河流里的一叶扁舟。生命降临世间,等待你的便是那无法躲避的奔波,悠悠碧水,悠悠行舟,栖身于朋友之中的人倍感孤独,回到故园的人是幸福的,但灵魂的家园又在何方呢?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一切皆流,无物常住,逝者如斯,生命终将沉没于永恒的黑暗,人间万事转头空,所有的欢乐与苦痛,相聚与离别,都会在帷幕徐徐落下的那一时刻里,渺渺茫茫,如烟如雾,成为一道遥远的风景,带着怕触的疼痛,浮现于记忆的底层,“天下熙熙,皆秋利注”,名与得曾唤起无数人惊心动魄的欲望,历史的车轮随着追逐名利者掀起的流通滚滚红尘缓缓前行,直至今天。“笑拍群仙手,几度梦中身”,为什么不能活得轻松一点,洒脱一点!明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却无法摆脱无法逃避,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孟子说:“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知易行难尽管有人说,穷通有定,莫遣客仪瘦损。可是身居名利之场,得失去就之际,有谁能做到这般潇洒,人生百年,不如意事常八九,超然于逆境之中的固然是达者,而那沉迷于旧梦的不也是对生命的执着么?仙佛的境界是人们渴盼的,却没有人真的成仙或成佛。得失之际,谁能无动于衷呢?歌笑歌哭都是人生种种境界,人生本来就是这么实实在在,要哭就哭,要唱就唱,只愿那不慎摔倒的人能尽快站起,掸掸衣襟上的泥土,微笑着继续前行。
伟大的人格往往寄寓于丰满而睿智,敢于叩问和探索真理的心灵。在中国文人中苏轼是一个富有激情的诗人,又是一个思辨型的智者。他的思考涉及宇宙无穷与人生的短暂,个体自由与社会律令,理想与现实,出仕与退隐等种种矛盾,其中最有艺术魅力的是对人生穷通和生命价值的终极思考:“休言万事转空头,未转头时皆梦。”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人事凄凉,回首便是年。”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这种对生命本身的忧思,被李泽厚先生称之为“人生空漠之感”,“它是对整个人生,世上的纷纷扰扰究竟有何目的和意义这个根本问题的怀疑”。这种怀疑与探询正来自词人对世事的洞明领悟,对生命本体的珍视与挚爱。因此他大胆的向世俗挑战:“蜗角虚名,蝇头小利,算来著甚干忙。”勇敢地宣称“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以真实的人性,生命的自由状态,挣脱名缰利锁的羁绊,是很多文人心中所想而不敢写,更不敢做的事,在中国文学史上只有屈原,庄子,李白,苏轼等少数人敢有此为。他们任性放旷的人格风范,张扬主体的精神力量,共同构成了中国古典文学崇高美的特质,为含蓄有余,豪放不足的中国文学注入了活力。
在苏轼看来,人之所以要对人间万事超然旷达、随遇而安,是因为人生太渺小、太短促了。那”破荆州,下江陵,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的曹操和”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周瑜,”如今安在哉?”曹操、周瑜这些当年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成为历史的烟云,如今到哪里去寻觅他们的踪迹呢?岁月悠悠,宇宙无穷,人的生命犹如一颗稍纵即逝的流星: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人生短暂,萍踪无定,人生的历程如雪泥鸿爪,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开不败的花朵,也没有看不完的好景,”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分明?”梨花怒放,柳絮飞舞,草色青青,满城春色,人们在尽兴地赏花游春,可是”人生看得几分明?”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尽兴赏花的机会呢?有限的人生给人们带来多少惆怅和迷惘啊!既然人生胜景难逢,聚少散多,别时容易见时难,那么,何必过分计较个人的名利地位、升沉荣辱呢?”我生乘化日夜逝,坐觉一念逾新罗。纷纷争夺醉梦里,岂信荆棘埋铜驼”,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很快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因此,汲汲于个人的物质利欲、富贵穷通,争名于朝,争利于市,就像在醉梦中仍你争我夺,实在显得太荒唐可笑。值得注意的是:苏轼虽然意识到人生短暂,却并没有由此走到《列子》鼓吹的享乐主义、纵欲主义的道路亡去,也没有像魏晋名士们那样,沉浸于性命无常、人生如梦、欢乐苦短、忧愁苦多的伤感中不能自拔。苏轼以清醒的理性精神对待人生,认为人们应该”循物之理”,按照客观事理和人的生命规律生活,随遇而安,”余以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无憾”,只有遵循客观事理和人的生命规律,才能尽人事,终天年,做到死而无憾。
人生是最漫长的旅程,每一段的风景都有鲜亮与灰暗的一面。单身路上,常常是喜悦与孤独并存。
做人最难就是对生活始终抱有追求,对梦想,始终有期待。而我是幸运的,很久很久之前,就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并且一路坚持下来,到今天。
我总相信上帝会眷顾付出辛劳的人。因为一直习惯了对自己的生活与工作做出计划,所以每一步,都走得艰辛,收获却丰厚。这些年,我经历了一个人在外地读书的艰难,也经历了一个人在异地工作的辛苦。经历事情太多,到现在,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反而可以降到最低。
目前的生活,正是我曾经向往的平静。
我做人其实很简单,沉实处事,温厚对人。工作也一样,敏于事,而讷于言。
不管将来的,会是无法预料的雷雨或者纷彩艳阳天,我想,自己都可以欣然接受。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