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小山的怀念，即使是梦里，也是柔肠百结，只一句“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就足以让人与之同伤，同忧，同感叹。何况是酒后初醒，那么冷烈地清醒着，似梦亦真地想起，甩头亦不能忘，念之又神伤，刻骨铭心往昔，温柔缱绻相思。短短几十字小令，酣畅淋漓的追怀与情思，纯澈如冰凌，却疼着了人心。回忆的暖，终不敌这不可触摸的冷啊。

落花春恨，燕飞楼台，似曾相识，却伊人无回。想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想起“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想起“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想起“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多少的诗词，多少的怀念，都躲着走失了的亲朋或者恋人，但都没有小山来得直白与具体。初见时的美丽、窈窕与飘逸，一直是梦里最深的记忆；而别时梨花带雨，伊人独立，说不尽的孤寂无依。心中的痛，回首欲醉、欲碎，怀念，如西窗的光影，散落一地。琵琶声声如诉，是的，我不惮说出我的相思，我无可救药的相思啊，在酒后初醒的夜里，比酒更浓烈，更令人醉。我宁愿再醉一场啊，可是明月的流光，高楼徘徊，依然是旧时的模样，旧时的光亮，刺痛了我向往的团圆。我分明看见了月光中，你衣袂飘飘的动人模样。今夕何夕？我处何方？而你又在何方？！

恹恹的夏日午后，读着小山，读着“古之伤心人”的怀念与感伤，亦忍不住为之叹，叹“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叹物是人非，终已惘然，叹世事苦徘徊，归不得，亦回不来。多少曾经的真，都成了虚幻的梦；多少普通的离别与转身，终成了永恒的离分。若往事可以从来，你是否会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些？

诗词也会令人醉？！这日，醉在了小山的离愁别绪里，不能自拔。还记得曾经幼稚的感伤吗？“宁愿得一时之过错，也绝不让一生错过！”似乎还在耳边，誓言或者戏言，在离别来的时候，我们终于知道，错过的必然，亦是生命必须承受的痛。痛过才知情重，因为重，才有了今日的“当时之叹”；因为重，才懂了对情感的珍惜与尊重。

又遇离别，在昨日的午后，“挥手自兹去”，微笑着说珍重。总有分散聚合，所以，不说离愁，宁愿陪着你笑，笑着望前程。离去或者归来，脚下的路，心中的情，都是延伸着的距离，绵长而美丽。“小妹的心境居然如此坦然平静，哥为你高兴。”跳出了短暂，望遥远，离愁亦可以成为一种期盼。

也会怀念当时明月照彩云，流光徘徊风清明；也会怀念伊人独立燕双飞，梨花带雨情凄迷。跟着小山怀念，懂得情深意重，跳出小山悲情，也许更能懂得豁然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