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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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哀》
魏晋 曹植
原文: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借问叹者谁,言是客子妻。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本诗明写怨妇思念远方良人的情怀,暗写诗人对兄长的情意和自己郁郁不欢的心情。

首两句“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运用了“兴”的手法带出女主角的背景:明月高照,思妇独倚高楼,对影自怜,思念远方的夫君。由明月,流光,高楼,徘徊,引起联想,思妇月夜难寐念良人,典型的“兴”的表达方式。

次两句“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运用了“赋”的表达方法,承接上两句直接点出本诗的主角——愁思妇的情怀——悲叹和哀伤,因为思念良人而不得见,甚至音讯亦不能通。这是典型的白描手法即“赋”的表达方法。

第五六句“借问叹者谁,言是客子妻”也是以“赋”的方法来表达的,但是以问答的方式来达到“赋”的表达效果的:“请问楼上唉声叹气的是谁?回答说是异地客旅者的妻子。”直截了当,干脆利落,明白如话。

第七八句“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承接上文,继续以“赋”的手法表达。思妇诉说她的孤独和寂寞:“夫君已远行在外超过十年了,我只好孤清地独自栖居。”透过思妇的诉说进一步描述思妇的哀叹,非常直接。

第九十句“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运用了“比”的手法进一步表达思妇的哀怨情怀。将夫君比喻为路中的清尘,将自己比喻为污浊的水和泥,喻意两人相差太远,难以融合在一起,也比喻夫君高高在上,对己不屑一顾,自己卑微在下,不能攀附,非常悲哀。

第十一十二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承接上文,同时以“比”和“赋”的手法表达思妇的哀怨情怀。清尘是浮的,水泥是沉的,浮沉所处的位置是不同的,因而和合在一起的机会是渺茫的。浮沉是比喻,点描出不能谐和的悲哀。

第十三十四句“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是运用了“比”的手法表达思妇的心志。思妇见弃,不单不以怨报之,反而愿意牺牲自己:“可以的话,我愿意化作西南风,在人间消失而进入夫君的怀抱中!”思妇对夫君何等的忠诚和忠贞!为了得见夫君,不惜将自己比喻为西南风,化入君怀!

第十五十六句“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运用了“赋”的方法表达思妇被冷待的遭遇和情怀。思妇很了解夫君的性情,超过十年了,音讯全无,“夫君的胸怀早已不向我开放了,我还有什么可依靠的呢?”哀怨之情,直透长空。这两句的表达非常直接,正是“赋”的典型手法。

本诗通篇表面上描写思妇诉说被夫君遗弃的哀怨情怀,实际上暗喻自己被长兄疏远排斥的苦闷和郁抑,这是另一种意义上运用了“比”的表达方法,这是诗人更深层的自况自喻。

曹植(192-232),字子建,沛国谯(今安徽省亳州市)人。三国曹魏著名文学家,建安文学代表人物。魏武帝曹操之子,魏文帝曹丕之弟,生前曾为陈王,去世后谥号“思”,因此又称陈思王。后人因他文学上的造诣而将他与曹操、曹丕合称为“三曹”,南朝宋文学家谢灵运更有“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的评价。王士祯尝论汉魏以来二千年间诗家堪称“仙才”者,曹植、李白、苏轼三人耳。

分析曹植《七哀》
曹植,三国时魏诗人。字子建。他是曹操之妻卞氏所生第三子。曹植自幼颖慧,年10岁余,便诵读诗文辞赋,出言为论,下笔成章,深得曹操喜爱。然而曹植行为放任,屡犯法禁,引起曹操的震怒,遂将他的兄长曹丕立为太子。
建安二十五年,曹操病逝,曹丕继位称帝。曹植的生活从此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他从一个过着优游宴乐生活的贵公子,变成处处受限制和打击的对象。曹丕通过”监国使者”和一些地方官,两次制造口实,给他以贬爵削邑的处分。后来曹丕病逝,曹睿继位。曹睿对他仍严加防范和限制。使他一直在受迫害的阴影下生活。
曹植的诗歌,一般皆以建安为界,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的曹植正值年少气盛之际,以洋溢的才华令人侧目外,更因此受尽了父亲疼爱。于是这个时期的曹植,过的是富贵无忧的公子哥儿的生活,诗歌里也就充满着少年人的雄心壮志及趾高气扬的意味,曹丕继位以后,对这个弟弟十分防备。他不只把曹植分封至京城以外,使他远离政治权力中心,甚至还设了监国使者,以防其弟图谋不轨,威胁本身的地位。曹植满腔抱负无处施展,而手足胞兄对自己处处防范,不禁令曹植心灰意冷。被压制受监视的结果,令他后期所作诗歌多倾向於感伤哀怨一类,而以弃妇自比更是其诗歌的特色之一。
七哀之义,旧注说法不一。其中有两种较为贴切的说法。一,七哀,李治《古今注》谓人有七情,今哀戚太盛,喜、怒、乐、爱、恶、欲皆无,唯有一哀,故谓之七哀。二,七哀,清人俞樾《文体通释》:“古人之词,少则曰一,多则曰九,半则曰五,小半曰三,大半曰七。是以枚乘《七发》至七而止;屈原《九歌》,至九而终。……若欲举其实,则《管子》有《七臣七主》篇,可以释七。”而我认为,两者皆有。既是七情中余下的哀,又表示哀之多。因此得出“七哀”。
<七哀>开头两句用的是托物起兴的手法。月光月夜,常常会撩起诗人绵绵不尽的思绪,勾起心中思念。诗人用第三人称叙述引出主人公思妇,在一个万籁俱寂、月白风清的夜晚,明澈如流水的月华照耀着那座高楼的幽闺,在那里流连徘徊;闺楼中有一个忧愁的思妇怀有无尽的哀伤而彻夜不眠,正在悲苦地叹息。诗人怀着好奇的同情心前往询问那叹息之人是谁,牵引出怨妇幽幽地叙述悲苦的身世,她自称是“客子”的妻子。客子谓离乡远游、久出不归之人。首二句写景起兴,犹如银幕的布景,起调极工。明月引出下文的离恨哀伤。流光徘徊,不仅用拟人将明月写得似通人意,也反映出思妇内心愁绪纷乱、骚动不安的思绪。之后用第一人称写思妇的自述,夫君出外远游已超过十年,撇下我自己常常孤零零地独宿空闺。夫君好似那路上轻扬的尘埃,可以随风飘扬;而我却宛若那水中沉积的浊泥,永沉水底无出头之日。夫妻本如沉泥同为一体,而今地位趋势差别如此之大,不知何时能聚首和谐。委婉恳挚,哀怨悱恻动人,而取喻尤为新奇巧妙、生动贴切,意蕴丰厚,发人深思。最后四句表达她的愿望和忧虑:我愿化作凉意惬人的西南风,越过漫长的空间吹往夫君的胸怀;要是夫君的襟怀真的不能为我敞开,那我将去依靠谁呢?结尾翻转跌宕,回旋往复,令人回肠荡气,情景呼应,愁思绵绵凄婉,余音缭绕不绝。
全篇以“赋比兴”贯穿全诗,将闺怨与讽喻巧妙地融合无间。此诗语言朴素自然,绝无华饰,全以真情至性取胜,其音节和谐铿锵,平仄抑扬错综,结尾凄婉不尽,为后代诗人所激赏。
首两句“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运用了“兴”的手法带出女主角的背景:明月高照,思妇独倚高楼,对影自怜,思念远方的夫君。由明月,流光,高楼,徘徊,引起联想,思妇月夜难寐念良人,典型的“兴”的表达方式。次两句“上有愁思归,悲叹有余哀”运用了“赋”的表达方法,承接上两句直接点出本诗的主角——愁思妇的情怀——悲叹和哀伤,因为思念良人而不得见,甚至音讯亦不能通。这是典型的白描手法即“赋”的表达方法。第五六句“借问叹者谁,自云客子妻”也是以“赋”的方法来表达的,但是以问答的方式来达到“赋”的表达效果的:“请问楼上唉声叹气的是谁?回答说是异地客旅者的妻子。”直接了当,干脆利落,明白如话。第七八句“君行愈十年,孤妾常独栖”承接上文,继续以“赋”的手法表达。思妇诉说她的孤独和寂寞:“夫君已远行在外超过十年了,我只好孤清地独自栖居。”透过思妇的诉说进一步描述思妇的哀叹,非常直接。第九十句“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运用了“比”的手法进一步表达思妇的哀怨情怀。将夫君比喻为路中的清尘,将自己比喻为污浊的水和泥,喻意两人相差太远,难以融合在一起,也比喻夫君高高在上,对己不屑一顾,自己卑微在下,不能攀附,非常悲哀。第十一十二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承接上文,同时以“比”和“赋”的手法表达思妇的哀怨情怀。清尘是浮的,水泥是沉的,浮沉所处的位置是不同的,因而和合在一起的机会是渺茫的。浮沉是比喻,点描出不能谐和的悲哀。第十三十四句“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是运用了“比”的手法表达思妇的心志。思妇见弃,不单不以怨报之,反而愿意牺牲自己:“可以的话,我愿意化作西南风,在人间消失而进入夫君的怀抱中!”思妇对夫君何等的忠诚和忠贞!为了得见夫君,不惜将自己比喻为西南风,化入君怀!第十五十六句“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运用了“赋”的方法表达思妇被冷待的遭遇和情怀。思妇很了解夫君的性情,超过十年了,音讯全无,“夫君的胸怀早已不向我开放了,我还有什么可依靠的呢?”哀怨之情,直透长空。这两句的表达非常直接,正是“赋”的典型手法。
本诗表面上描写思妇诉说被夫君遗弃的哀怨情怀,实际上暗喻自己被长兄疏远排斥的苦闷和郁抑。曹植在当时受到一连串的打击迫害,寄托着她特殊政治处境的深沉忧伤。诗人自比“客子妻”,以思妇被遗弃的不幸遭遇来比喻自己在政治上被排挤的境况,以思妇与丈夫的离异来比喻他和身为皇帝的曹丕 之间的生疏“甚于路人”、“殊于胡越”。诗人有感于兄弟之间“浮沉异势,不相亲与”,进一步以“清路尘”与“浊水泥”来比喻二人境况悬殊。“愿为西南风,长逝人君怀”,暗吐出思君报国的衷肠;而“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则对曹丕的绝情寡义表示愤慨,流露出无限凄惶之感。全诗处处从思妇 的哀怨着笔,句句暗寓诗人的遭际,诗情与寓意浑然无间,意旨含蓄,笔致深婉,确有“情兼雅怨”的特点。钟嵘评价为,”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这是比较全面的评价。曹植的诗,一方面感情真挚强烈,笔力雄健,体现了”雅好慷慨”的建安诗风,另一方面又呈现着色泽丰富,文采斐然的面貌。因此在中国诗歌史上,他被视为五言诗的一代宗匠。

 

曹植《七哀》解析

《七哀》属于思妇诗,是一首抒发思妇怀念游子之哀怨的诗。《曹集铨评》评曰:“其意若欲曹丕追念骨肉之谊,少予宽待,乃藉思妇之语,用申己意。”这里是指曹植以思妇自比,用游子比兄侄,抒发对疏离自己的兄长曹丕等之怨情,希望重修兄弟之好,使自己的志向抱负得以施展。通读全诗,的确有这一层意思在其中,但我认为,“游子”这一意象是饱含深意的,远不止隐射曹丕、曹睿这般单纯。
全诗以“明月”起兴,引发哀思,这是从诗经时代就延续下来的传统。明月自古便是人间悲欢的见证,皎月当空,明辉映目,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月色融入目光之中,便是与内心一江波澜的相互交融:游子眼中的月光照着乡愁,征夫眼中的月光抚着故土,后人眼中的月光诉着前朝的沧桑,得意人眼中的月弯如新钩圆如璧,落拓者眸间的月残如攒眉空如纱……而在久盼游子却不归的思妇眼中,高高在上的明月,流光四溢的银辉,尽载着满满的愁思和遥遥的远途,一颗凄惶的心在游荡着,漫漫无归路,又是一夜,痴等。“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这里的“十年”,值得注意。不管这个“十年”是实指还是虚数,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一年光阴一年人,青春是经不起几年、十几年的漫长等待的,自己把最光鲜的年华托付给了孤独,这种苦闷是显而易见的。而对于曹植而言,心怀抱负却不得施,同样虚掷了十多年的青春在无尽的等待之中,远离京城,上书无音,受人监控,挚友被害,茕茕孑立,无人相知……这不正如笔下思妇那样无奈和凄凉吗?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这四句历来受到诗评家的广泛关注。多数诗评家认为,“君”指猜疑孤立曹植的曹丕父子,妾乃曹植自况。“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是诉虽为同胞,却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微无力,两相隔阂欲修难言的辛酸。
在此,我胆大地认为,“君”不是实指,乃是虚设。曹丕、曹植兄弟感情不慕乃是共识,曹植才高八斗任情气傲亦是公认,再加上曹丕父子处处迫害时时刁难,从这一层面上来看,自尊心强又爽落孤高的曹植再郁郁寡欢,也只是徒加对曹丕父子的愤恨及自己悲惨境遇的叹息,怕是不可能没出息到以贱妾自比,给自己赋上一个懦弱无助的身份向他们乞怜。因此,这里的“君”,高渺遥远,不能够及,应该是指曹植的政治理想才是。
曹植一生都抱负远大,他在《与杨德祖书》中就说:“吾虽薄德,位为藩侯,犹应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建安时代时局动荡不安,曹操的雄才豪举、伟岸之势,深深影响了当时的建安文士,带动了一股建功立业的风潮。毋庸置疑,曹植正是深受乃父与整个时代的这种报君效国风气的感染,汲汲渴望能够“编壮士籍”、“捐躯赴国难”(《白马篇》)。然而,父亲去世、自己竞位失败后,面对曹丕的猜忌与陷害,曹植政治理想的实现已成一场空梦,但他仍执著地坚守着自己的志向,“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杂诗·五》)。只有在深爱着的人或事物面前,一个高傲的人才甘心将自己摆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而满心的期待又会从泥土下开出芬芳的花儿来……现代人的情感,早在鸿蒙初辟之时便有先人感同身受了。而曹植这种对政治理想膜拜式的虔敬与执著,燃烧殆尽后,渐渐被捻成了一撮香灰,化成了满腔酸楚,挚友已去,无人分忧,唯有日日如痴心的思妇一般,为了那份不甘与难舍,酸涩地等待着一个无果的了断。“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恰是这种清寂心境的真实写照。这里面,有委屈,有痴怨,有无奈,有失落,但绝没有乞怜。曹植是骄傲的,恃才的,铮铮风骨,爽爽落落,至死,也是一袂风流,绝尘而去。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这四句是对前面四句进一步的情感升华,将那种苦楚推向了极致。明代杨慎释“西南风”一句曰:“西南坤地,坤妻道,故愿为此风。”在人生理想面前,曹植是自觉卑微的,他愿不计代价地投身于对政治抱负的追求,无奈,理想大门久叩不开,唯剩在门前苦苦徘徊,痴痴等待……此时的曹植,任何人都不怪,就像寻爱不果的思妇一般,爱过了,恨过了,只剩下淡淡的哀怨与无尽的怅惘,随后,继续等待,不悔。
全诗终了,余音绕梁。七哀,李冶《古今注》谓:“人有七情,今哀戚太盛,喜、怒、乐、爱、恶、欲皆无,唯有一哀,故谓之七哀。”如此释“七哀”,真是太贴切了。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而情至如此,则哀不尽念不灰。此志一生求,随思入长风,哀哉,七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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