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1983年的射雕,后有1992年的新白,两部电视剧集已在民间形成中国人最发自内心的热爱,形成了中国影视艺术两个最庞大的观众群体,说是数以亿计毫不夸张,一种民族性的整体性的痴迷已然形成.
与其说,两部剧集在电视艺术与技术的本身上有多大的造诣和成就,不如说,射雕与新白的无与伦比的成功,是因为二者触到了中国人民族心理结构的深层,射雕与新白,分别刻画了中国人古典梦境的两面.
数千年民族历史的绵延,使得中国人有着世界上最为深厚的古典文化情节.情结的两面,射雕触到了阳刚,而新白触到了阴柔.在这个民族的梦境里,前者恰如射雕里的大漠朔风、如血残阳,恰如英俊少年引弓射雕的勃勃英姿。而后者,被新白中的江南柳丝、小桥流水,被如痴如梦的软语温存、柔情蜜意异常完美地展现。
当射雕首部铁血丹心片头曲响起,那段提琴引出的交响,似乎一下子唤起了中国人贯穿千年的历史感,大幅天苍苍野茫茫的历史画卷慢慢展开,中国人的骨子里的豪情之梦在蒙古大漠上纵横驰骋。一身英气的少年追风逐月在金色浩月之下引弓射雕的身影似乎已经注解了这个民族在历史长河中艰辛求生的所有秘密。这幅画面已经无可阻止地刻进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心灵深处,成为永远无法磨灭的历史记忆。
射雕中最重要的人物是郭靖,他的善良、忠厚、英武、血性,是中华民族心目中最完美的男子形象。大漠草原、桃花树林,甚至可爱的蓉儿,不过是构成郭靖丰满人生形象的背景和要素,在这部剧集里,爱情其实并不占主要的位置。满江红式的悲壮和从大漠到中原继而穿行武林的艰难人生路,那种壮志饥餐、笑谈渴饮的悲情才是全剧的精神主旨所在。
但本质上,中华民族更是一个阴柔的民族。对柔性的一面在民族意识中有更深的渴求。而9年后的新白恰好填补了这一空白。中国人古典情节的阴柔的一面在这部50集长的剧作中得到了更全面的细腻的刻画。
新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物,不是人蛇之恋的白许二人,却是两位女性,白娘子与胡媚娘。这两位女子的身上,集中了中国人对女性所有最美丽动人的梦想。白娘子在爱情和母性上的完美,使她具有了使世人震撼的神性,使得她更象一个完美的圣洁的女神。而胡媚娘,则把中国人心底的对爱情、青春、女性的一切奇妙的幻想完美的展现了出来。与神一般的白娘子相比,她更加地惹人痛彻灵魂的迷恋和怜爱。白娘子和胡媚娘构成了中国人对女性最完整的理想。二人合一,就是中国人梦境中最挥之不去的古典的美人。
从某种意义上,新白比射雕具有更加丰厚的民族文化内涵。千百年民间故事的积淀、迷人的江南梦境的铺陈,故事的广泛性又使社会生活的更多侧面得以展现(而射雕的故事被武侠做了很大的限定),概括来说,借江南古镇的背景和人妖相恋的神奇故事,中国人古典之梦的阴柔一面已在新白中展露无遗。
中国是一个古典音乐发达的国度,这一点上,新白做了极为出色的继承和创新,清新的江南小调、民族器乐的活泼运用、异常完美地利用了中国音乐元素擅长表达柔性主题的特点,听来清新澈骨、渺渺动人宛如天音。在事实上已经构成了中国古典音乐精神创新发展的相当优秀的泛本。
对胡媚娘的刻画,堪称新白的神来之笔。作为流传千百年的白蛇版本,本来是没有这一人物的。但编者不落俗套,大胆创新。准确地把握了白蛇故事在中国人心理投射的暗示,把白娘子所隐喻的女性精神做了巧妙的延伸,借一个幻画的小妖使中国女性之美得以神奇地再造和复活,可以说,用胡媚娘把白娘子没有完整表现的中国古典女性那部分特质完美表达了出来,清新、活泼、雅致、痴情,构成了一个难以忽视的理想的中国古典女性美的侧面。编者把胡媚娘安排在绣坊的背景下生活,几乎带有某种必然的命定。江南水乡的绣坊,这个意象几乎可以说集中国古典阴柔美之大成,是阴柔美妙到极致的所在。身着丝绸霓裳的古典刺绣美女,是历代中国诗歌为之痴迷的女性形象。
可以说,白娘子是中国人心目中理想的贤妻良母,而胡媚娘堪称当之无愧的梦中美人。以至于有一名为“胡记绣庄”的网站开篇便写下这样一句话“胡媚娘,这么多年来,这个名字一直都不忍去提,不忍去想,只因那是心中的最痛。” 这个青春妩媚的古典美人,引来无数痴男怨女发自肺腑的怜爱,她与许仕林的爱情,也成为凄美动人的爱情经典。
射雕最有意思的地点,可以说是桃花岛上旋转的桃花林。射雕英雄在那里,追逐着爱人、历险和人生。而新白最迷人的地方,是媚娘清新美丽的绣庄,中国人的古典梦境在那个粉红色的丝般细腻的地方弥漫开来。射雕中最感人的爱情,也许并不是靖哥哥和蓉儿的爱恋,穆念慈那种“早已明知对他的爱开始就不应该”的痴情更加令人唏嘘动容。而新白结尾部分,仕林绣庄悼媚娘的情景,更有一种爱情痛彻骨髓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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